賈茉/願忘-42

有風……

這股漂浮感……

還有……歌聲？好耳熟的歌聲。清脆、且響亮。

茉莉睜開雙眼，映入她的眼簾的是一大片伸手可及的星空，下方則是那座她最為熟悉的美麗城市。

阿格拉巴。她低聲讚嘆。她在空中輕巧的移動，而底下承載她的紫色魔毯揮舞著流蘇向她打招呼，她笑了，伸手摸了摸它。

一陣溫暖的夜風撫過她的臉面，撩動她耳邊的鬢髮，這時一只大手從旁探來，輕柔地將她的髮絲挑往她的耳後。

茉莉的視線順著那只收回的手望去，在那一身月牙白的王族禮服上，是一張年輕俊秀的臉容。他停止歌唱，朝她露出一抹靦腆的笑。

而她的呼吸登時一窒。


「……阿拉丁？」她眨動眼睫，不敢置信地重複低喃。「阿拉丁？」

他輕輕一笑，親暱地撫摸她的頭頂。「是我呀，怎麼了嗎？茉莉。」

她怔忡望著他那雙含笑的褐色眼睛。這是……這是──夢。這是屬於他們共同的回憶，回憶早已褪色。

然而，為什麼這場夢會如此真實？她能感受到他觸碰自己的舒適溫度，他身上樸實好聞的味道，和那一個個充滿濃厚情意的溫潤親吻……

茉莉握緊阿拉丁粗糙厚實的手，緊緊靠著他的額頭。她闔上眼，聆聽自己與他的心跳，感受著彼此溫熱的鼻息，享受難得甜蜜的寧靜。

──直到他發出柔聲的呼喚。

「茉莉……難道妳忘了嗎……」

茉莉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推力，差點就讓她跌出魔毯外。只見眼前的阿拉丁倏地變了臉色，臉膚下透出一片透明的死白，表情則因憤怒而極度扭曲。他的嗓音如火焰焚燒，發出令人恐懼的嘶嘶聲。

「茉莉──我會死──全是妳──全都是妳的錯──！」

「我、我只是……唔？」

驚惶失措的茉莉發現自己忽爾發不出任何聲音，她下意識摸向自己發熱的脖子，摸到一條正不斷往內勒緊的冰冷繩索，繩索一路延伸纏繞至阿拉丁發黑的雙手上。那一雙充滿血絲的瞳孔政惡狠狠瞪視著她，而那張扭曲的臉容，逐漸浮現另一名她所熟悉的男人樣貌。

「賈、賈方？」

阿拉丁──或者──賈方，那張潔淨、邪佞而破碎的臉，發出一連串令人不安的聲響，像是在笑、也像是在哭。最終，它的癲狂完全靜止下來，赤紅的唇口滾落一顆顆斗大的血珠。

它靜靜地凝望淚流滿面的茉莉，在她瑟瑟發抖的唇上印下沉重而血腥的一個吻。

「那麼，我親愛的茉莉，妳就去死吧──」

『那麼，我親愛的阿拉丁，你就去死吧──』

那是她自己的聲音。



茉莉感覺自己不斷向下墜落，夜空中的繁星，都變成了一雙又一雙染血的眼睛憤恨地瞪視著自己。

呼嘯的風聲、她的尖叫聲、黑色的繩索、無數人的控訴、匕首、鮮血，以及淚……挾持著她往墜往無止盡的深淵。

接著，她看到一道光芒，一位白袍天使現身於光芒之後。他揚起背首那對白色的美麗翅膀，朝她快速飛翔而來。

天使向茉莉張開他的雙手，將她緊緊擁入懷中。

但他們仍持續下墜。

「沒事的、沒事的，茉莉，我原諒妳，這些不全是妳的錯，別再自責，也別哭泣了。」

耳邊傳來天使溫柔的呢喃。她抬眸，望著天使的笑臉，那是阿拉丁原本那張完好的臉。她知道，他正努力地想要對她露出令她心安的微笑。

可她仍然愧疚地想要抱緊他放聲痛哭。

「對不起，阿拉丁……我……對不起、真的很對不起……」

「我愛妳，茉莉，我愛妳。所以……我已經原諒妳了。」

他捧起她的臉，指腹撫開她的淚。然而她還來不及回應，天使的臉陡然間變得痛苦而猙獰。她往後一看，只見他的翅膀被一團烈火包覆，刺眼的焰光與燻臭剎那間灼疼了她的雙眼。

「真是令人動容的愛情。」

在他的身後，賈方張開他一紅一黑的巨大翅膀，幾乎遮蔽整座夜空。而他懷中坐著一名綠衣女子，她面無表情地舉著他的蛇杖，朝那名天使不斷拋出致命的火球。

「阿拉丁！」

隨著茉莉的慘呼聲，天使化作火團與灰燼在她腳邊墜落。她回首，瞪著那名女子。她原以為那是蔓蘿，殊料她卻起身朝她飛來，最後，她進入她的軀體裡，補足了她靈魂的缺塊。



茉莉的身體瞬間被強大的力道拋飛出去，而賈方從她身後接住她。

兩片翅膀遮住她所有的目光。如今，只有紅色與黑色，烈焰與灰燼。映在瞳孔中的殘影，那團火球，與天使的碎片。

他高熱的溫度與氣息，緊鎖著她的感官和知覺。

她回首，透過模糊的雙眼，仰望著他。

他也是天使。她能看到他頭頂上晦暗的光圈。

而她仍在墜落。

「他已經被妳親手葬送…..」

「別再回首過去……」

「現在的妳，只需要看著我…..」

「只需要……愛我……」

他抬高她顫抖的下巴，垂下同樣顫抖的眼睫。

當他欲覆上她的唇，她想起剛剛天使對她說過的話。

「你……也愛我嗎？」她牢牢盯住他藏在陰影下的黑色眼睛，混濁的心底湧出一股歪曲的強烈欲望。「你也愛我嗎，賈方？」

賈方沉默注視著茉莉將黑色的繩索套住他的頸脖，而後，他便將他的答覆深深吻入她的唇口──那就和這場夢一樣的真實。




茉莉醒過來時，完全沉浸在方才那場怪誕的夢境之中，因此沒有發覺到床角邊有一個人，直到她坐起身，阿依莎才燃起手中的燭火並朝她緩慢走近。

她瞪大雙眼。「妳……！」

「抱歉，公主，我查覺房內有異，便擅自進入您的……」「給我出去！」

阿依莎沒有移動腳步，反而在她床旁跪了下來。

「妳沒聽到我說的話嗎？出去！」

阿依莎抬頭瞅著她，映著燭光的灰眸閃爍著怪異的光芒。

「公主……您喊叫的太大聲了。」

茉莉絞緊滲出冷汗的雙手。

「阿拉丁，還有……」她頓了頓，唇角微微上揚。「──賈方，是嗎？他是阿格拉巴的前任宰相，還是個神燈精靈，能讓您如此掛念的男人，如今身處何方呢？」



待續＿

這回可以說是我單純想寫天使阿拉丁和天使（？）賈方，我真任性啊！

下回不負責任預告，蔓蘿要在天堂開趴啦！當然在天堂就一定不是什麼正經的趴，咳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