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賈方看著自己的眼神,茉莉原以為他鬆開緊握著手,是為了要捧起她的臉給她一吻。他將掉落的油燈放回她手上,接著起身去床鋪旁,拿起那兩把匕首交還給她。
比起下意識接過神燈,茉莉慢了幾秒,才將匕首收進懷裡。
「事已至此,接下來,我們要做的事就得進行調整──」「──你早就計畫好了,是嗎?」
賈方瞅著她,慢慢咧嘴而笑。「沒錯。」
若不是他的眼睛裡還有淚水,讓她想起他剛才的那些話,或許這抹笑會令她更加不寒而慄。
「接下來這幾天,妳肯定會想起更多的細節。妳需要的就是冷靜,然後,去正視這些妳曾經犯下的過錯。」
「如果妳想要重新獲得人民信任,那麼,就不能再刻意去遺忘和逃避,反而更要記清楚,盡己所能去坦承、去彌補、去修復。讓所有人都能看到妳真心誠意的懺悔。但是,妳不用期待所有人會赦免妳,只是在這段過程中,妳必須要做到能夠原諒妳自己。」
「而我,親愛的蘇丹,我能做的就是陪伴妳,協助妳理清事實、幫助妳正視這些事情。最後,妳便能放下這一切,尤其是他、阿拉丁,去準備接受一個嶄新的未來──我們的未來。」
賈方停了下來,瞅著她的臉。「妳看起來很驚訝,但我完全不意外。」
「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。」
「但還是能夠說出口,不是嗎?」他輕輕摟住她的肩膀。「當然了,是妳教會了我這些事。在神燈裡,無事可做時,我也會學習反省。現在,先睡吧。」
最後說的話使她聯想到和阿里的事。茉莉下意識抓住賈方的袖口,「你難道不生氣嗎?」
「妳指的是哪件事?」
「……所有事。」
「所有令我憤怒的活人,仍活得好好的。」他抱起她,帶到床上。「晚安。如果妳又夢到他,夢到阿拉丁,能替我捎個問候嗎?」
*
頭幾天茉莉情緒十分低落,氣色也受到影響,即便如此,她依舊盡力保持原有作息。她的脆弱,只展現給賈方一個人看。
阿里不忘調侃,阿依莎仍置身事外。蔓蘿邀請她用餐時,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一絲玩味。
但到了夜裡,賈方都在。他有問必答。他會給她看相關的證據:無論是實物,或者,記憶。
「這些,妳都可以選擇相信或不相信。」賈方拿了幾張當時的流言記錄給她,上面寫著:《茉莉蘇丹始終不孕?憂心繼位問題?阿拉丁是否有機會繼承蘇丹之戒?》,另外一張寫的則是:《阿格拉巴正式向希拉巴德宣戰:蘇丹的理由並不單純?》
茉莉緊盯著那張記錄紙。她並沒有照單全收,但清楚這些事情確實曾經發生在自己的身上。
事實的真相,就與阿依莎在地牢中朗讀的內容相去不遠。透過賈方協助,茉莉逐日想起的諸多細節,補足中間的空缺。由於自己過度自負、強烈的愛與散佈於城中的流言,讓她走向失控和毀滅,失去自己最深愛的國家與丈夫。
後來茉莉再讀過同一本繪本的內容,確實為同樣的陳述;而書架上的書,也與她當初所見大相逕庭。令她不禁懷疑若不是阿依莎有動手腳,就是她在這段期間內被什麼力量矇蔽雙眼,導致她對於那段往事能夠刻意迴避、或一概不知。
那股力量,和她會把這麼重大的事件徹底從腦子裡抹去、甚至扭曲事實,是不是有所關聯?
她不是沒有想過,當時受到強烈打擊後發生選擇性失憶的可能性,但她懷疑更有可能是阿依莎的魔法。她從賈方口中證實,阿依莎確實和他一樣有巫師的身分。
「兩種原因都有。」
「為什麼她想讓我忘記?這對她有什麼好處?依照過去經驗,她更希望我能好好記住這件事。如果是蔓蘿,應該也是……她肯定會希望我永遠遭受此事的折磨,不會下答這種命令,喔不……或許,她是想見到我最後終於想起來自己做出這種事的反應……」
「誰知道呢?我不懂妳們女人的心思。」
茉莉無言地看著賈方,他正在慢條斯理地翻著手中的書。
她之所以會想起這些事情的開端,正是那本繪本──若阿里那個吻不算數的話。而繪本正是由賈方交到她的手裡,之後他沒有制止阿依莎和阿里在牢內合演的戲碼,也不去破壞那個有阿拉丁的夢──這一切是順勢而為、還是刻意為之?不過,既然賈方已明確表示過他的立場和想法,他的改變……是讓茉莉更加信任他的理由之一。
「妳告訴我,妳現在在想什麼。」
茉莉站到他的身旁,手輕輕覆上他握著書封的手。「你如果不懂女人心思,又怎麼能夠待在我的身邊?」
*
茉莉做出一項決定。早前她透過賈方和拉米掌握住身陷囹圄者的身分與狀況。她大可以由他們兩人之一帶她前往牢房,但她更希望自己的帶路人是另外一位。
她在一天結束時,在阿里離開後,詢問阿依莎:「妳能夠再帶我去那座監牢嗎?」
「……無論您想做什麼,都於事無補。」
「即便如此,我必須得做。這是我的義務和責任。」茉莉挺直身子,凝視那雙警戒的灰色眼睛。「因為我是阿格拉巴的蘇丹。」
阿依莎懵了一會。她絞著雙手,眉宇輕蹙。
她緩緩搖了搖頭。茉莉原以為她要拒絕自己,正要開口說服,她卻說:「您剛才說話的樣子,就像是阿拉丁口中的那個人。」
茉莉愣了一瞬。不曉得是因為阿依莎這句話,還是她忽爾展露的笑容。
這似乎是茉莉第一次見到她微笑的模樣。
「若您今晚方便,我能帶您前往。」
待續_
每個人~都在改變~真的是~太好了~呢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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