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回頭看看。」
茉莉順從他聲音的指引，回頭並睜開雙眼。他們正好飛離開宮殿高聳的紅色大門，轉眼間，大門以及後方整座宮殿隱匿無蹤，只看得到雲朵和星星在原處安靜地在一團墨色中飄移閃爍。
她在內心讚嘆。他似乎猜到她想法，笑了幾聲。「現在在權杖上的我們同樣也隱身，別人看不到，當然，也聽不到，所以妳可別動什麼歪腦筋。」
「這倒是提醒了我……」茉莉頓住話語。為什麼賈方要如此大費周章帶她坐著權杖飛行？對他而言，他只要隨便彈個指就能讓兩人抵達目的地，眼下這個方法相較下非常麻煩，也危險許多。
「嗯？」風中遞來他輕聲一字疑問，令她心微微一顫。
她問不出口。她想不出除了「親密接觸」以外的理由，於是換了個話題：「……你還記得阿格拉巴在哪兒嗎？」
「妳說呢？」他酸溜溜地說。
很快他們就看到阿格拉巴城的輪廓。整座城的顏色比夜色和海洋還要深沉，彷彿隨時都會被兩者吞沒。
茉莉表情複雜地望看那座越來越接近的城市。
映入眼中的畫面，讓她想起第一次與阿拉丁的飛行是遊覽這整座城市及周圍景緻，那時他們看到的是充滿活力又美麗的阿格拉巴，而如今時光流轉，她居然會和賈方在空中觀看同一座城市的景色，只是此刻的阿格拉巴充斥著一股晦暗不明、杳無生息的氛圍，迎頭襲來的冷風夾帶著焦臭腐爛的刺鼻味道。
「……我該稱讚妳嗎？蘇丹。」賈方的嗓音聽來縹緲虛幻，好似從非常遙遠的距離傳來。「阿格拉巴的情況比我預期還要來得慘呢。」
茉莉心頭一緊，雙手也不自覺地出力絞在一塊。
這時她聽到了一聲呢喃：「不過妳現在有我……」
她因為這句錯覺般的話語，更加深刻感受到他隨後覆上來的掌溫，也忘了去反抗或掙脫。
他們開始下降，緩緩穿梭在死氣沉沉的焦黑巷道內與坍塌崩解的建築間。一些尚且完好的牆面上都貼滿一張張手繪的海報，上面繪著的正是茉莉身著蘇丹正裝的形相，一旁斗大的標題寫著懸賞字樣。突然一陣怪風颳過，一張海報便從牆上剝落落入她的手中。上面還寫了些細小的文字，她勉強依著遠方微弱的火光看了幾句就看不下去。那些皆是細數她身為阿格拉巴蘇丹的多條罪狀，虛實穿插，而現在的她不想去辨明，只是苦澀的心隨之下沉。
他們飛過一個轉角，看到崩塌的建物中央有一小塊空地，有群士兵圍坐在篝火邊。許是被這座城市的氛圍感染，他們一臉疲憊，沉默做著自己的事，或喝飲料，或吃東西，或仰望星空，或盯著火發呆，無人交談。
「那些是希拉巴德的軍人……」賈方悄聲。
她咬著牙：「你是不是又想說，他們的進犯也在你的預料之中？」
賈方低哂：「就算當初你們有把我的話聽進去，結果可能也會相同吧？」
「事情已經發生，我目前唯一能做的，就是把我該做的、能做的事情做好，讓阿格拉巴能夠早日復原……」
「我由衷希望這次妳會認真考慮我的建議。」他淡道。
沿途他們看到一些應該是阿格拉巴的平民百姓，他們或躲在歪斜的牆角暗處、或隱藏在半倒的磚瓦下。茉莉猜想他們可能在戰火逐漸平息後，陸續回城想重建家園。她向賈方提議是否能讓她落地，和她的人民短暫交談。
只是賈方立刻否決。
他瞟了眼她手中握著的海報。「為顧及妳的安危，並不是所有看起來像百姓的人妳都能任意攀談。若非得要談，還得經過縝密安排，換過幾次約定的時間地點，過濾出可疑人物。而要進行這項安排，我想還是從白日開始會比較妥當些，人們的戒心可能也比較不會那麼重。」
茉莉想了想，覺得有道理，點頭稱是。
「那麼，現在我們要先回上面的宮殿嗎？還是在這找個地方落腳。」她想了想，「我知道城內有個十分隱蔽的地方。」
她想到的是阿拉丁過去在城內的居所。他們成婚以後，有時也會回到那裡，來個平民式的浪漫小約會。她也想知道那個地方，如今是否有遭受戰火波及。
然而賈方再度否決她。「我有更好的地方。」
他帶著她朝著北面飛翔，那裡聳立著極為醒目的標的──或者該說，是曾經醒目。
他們從原本是大門的地方飛入宮內。
如今阿格拉巴皇宮已遭大火焚燒數日，原本金黃雪白的磚瓦都被燻上一層焦黑，也因被攻城器具破壞過，整座宮殿幾乎半毀，倒塌的梁柱橫在庭院中央，被拆下的金色大門躺在一攤黑褐色的液體中，牆上畫布被割毀，輕紗帷幕撕裂成一條條掛在桿上，武器散落一地，士兵及宮人的屍體七橫八豎，老鼠到處亂竄，味道令人作嘔。
茉莉皺緊眉頭，將目光自那些令人絕望的畫面挪開。「為什麼要回到這裡？」
賈方沒有說話，繼續帶著她越過中央大廳，進入一條長廊，接著往下層而去，最後在一個幽暗的小角落停下。
「我們到了。」
茉莉一腳踩到地面上，就立刻拉開與賈方的距離，同時手摸向腰間袋中的那盞油燈。
賈方挑起眉宇。「我話先說在前頭，若妳這個時候叫我回去燈裡，就會啟動法術將我們一起拉回我的空中宮殿，而且我不保證我還會這麼好心地帶妳出來。」
她愣了一瞬。「……真不愧是你，設想的如此周到。」
「我這麼做也是在保障彼此的權益呵。」
賈方丟下這句話便轉過身面對眼前罕見完好的牆面。他從上而下輕輕觸碰，碰到一處定點後，整面牆往旁邊緩慢滑開，後方出現一道厚重的鐵門。
茉莉驚訝地看著這一切。
「妳在這裡生活這麼久，還不知道有這種地方，對吧？」
賈方拉著圓形把手，拉開鐵門，朝著茉莉躬身。「蘇丹，請。」
當茉莉越過門檻的瞬間，牆面的火炬同時點燃，照亮整個空間。掩門聲自身後傳來，她帶著忐忑的心，踩著環狀階梯而下，四周很安靜，只聽得到她自己和後頭賈方一輕一重的腳步聲，還有火焰燃燒的細碎聲響。
不久他們便來到階梯最底部，在火光照耀下，一座堆滿奇特物品的地窖呈現在她的眼前。
她被這些事物吸引般地往裡頭走。空氣中充滿著沉悶潮濕氣味，漂浮著一粒粒微小塵埃。到處都蒙上一層灰，讓她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。
這裡有許多書架，上頭堆滿書籍，還有更多堆到地板上。鐵架上擺放奇怪的瓶瓶罐罐，長桌上堆放一些實驗用的器具，木櫃上有些奇形怪狀的神祕藝品……最後，她看見那個金色鳥籠，就擺在辦公桌旁，她朝它走近，想起賈方那只鸚鵡艾格……
賈方站在她的身邊，目光同她望著這只空的鳥籠。她偷偷望了他一眼，發現他的眸底閃過一絲哀傷。
她正躊躇是否要詢問他有關艾格的事，他就往一邊走開，手指向地窖深處，那裏垂落紅色與黑色紗幔交互虛掩。
「先去休息睡上一覺吧，妳可以躺我的床。」
「那你呢？」
「我還有別點事情要做，況且精靈基本上不需要睡眠。」
茉莉暗道不妙。基於他的威脅，她無法在休息的時間裡要他回燈內安分守己，要如何才能確保他不會趁機做些不利於她的事──雖然他遲早會知道那些，但她消極地認為若能讓他越晚發現越好。
她左思右想，也只能想出一種制衡方法。
茉莉用力掐了掐掌心，藉著疼痛壯大膽子，隨後緩步走近微笑凝著自己的賈方。
她抿了下唇瓣，挑起勾人的媚笑，雙手輕貼對方胸口。「吶，賈方……既然我們都獨處了，就別做其他無聊的事，專心陪著我吧？」
賈方卻是似笑非笑，好似早就料到她會出這種路數。他發出嗤之以鼻的輕哼，快步走向茉莉，她向後退了幾步，最後背頂到冰冷的牆面。
她籠罩在他的身影底下，看著他一手挑起自己的下巴。
「要演就演得像一點，不過，嗯……或許，換個樣子，妳比較能接受？」
話剛說完，原本逼近自己的高大男人，轉眼間變成相對纖瘦的身影，那些厚重的長袍變成較為輕盈的短衫與背心。飄逸的黑髮落在乾淨的臉頰兩側，深邃的五官在那張秀雅的臉蛋上，綻放出天真迷人的光彩。
此時映入她的眼簾裡的人，正是阿拉丁。
「你……」
茉莉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都為眼前這幕瘋狂顫抖。理智上要她馬上說出口──「別太過分了賈方！」、「我不准你用阿拉丁的模樣來蒙騙我」、「快點恢復你原本的樣貌！」
可是這些話，如鯁在喉，她說不出口。
隔了這麼久、太久了一段時間，她的阿拉丁，終於又近在她的眼前。
她著魔地盯著他的褐色眼瞳，他的眼底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。
「怎麼了，茉莉？」同是她熟悉的嗓音，那麼溫柔而繾綣，細膩而甜蜜。
他伸出手，輕輕觸碰她溫熱的面頰，柔聲再喚。「茉莉？」
待續＿
爆字數啦！
似乎把阿拉丁的外表寫得太帥，害我突然偏了一點想回官配（炸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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