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6月17日 星期一

賈茉/願忘-03

「來,睜開眼睛吧。」賈方那溫潤而雀躍的口吻,彷彿是即將要給心愛的情人一個甜蜜的驚喜,茉莉的心因此重重地跳了一下。帶著期待與不安,她戰戰兢兢地掀開眼皮,很快便發覺到,映入眼簾的畫面有點眼熟。

她挑起了眉宇。這裡是……阿格拉巴的皇宮?

不、不對。這裡並不是她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,也不是她和阿拉丁相守的地方,更不是她成為蘇丹後處理國家大事的地方。

看著眼前充滿晦暗色調的大殿,四周充斥著大大小小的蛇形擺設,以及正中央那高聳的黑紅色王座。

她登時倒抽了口氣。


「賈方!」

籠照在燭光蛇影底下的賈方似乎早就預料到她的反應。笑意在他臉上恣意張揚,燦亮的目光環繞著他的精心傑作。

「我認為,對此時的妳而言,最安全、最隱密的居所,就是在……」他的目光繞了一圈後,釘回眼前她鐵青的臉上,笑容在他臉上逐漸放大。「……我的宮殿。」

一股惡寒從腳底竄至頭頂,凍結了她所有的神經。茉莉甩開那抹得意的笑,轉身快步走出大殿。

她熟門熟路地朝殿外往城中的大門方向走,走了幾步路後,她隱約查覺似乎有哪裡不對勁。並不是沿途那些屬於賈方的色彩或者是蛇的裝飾,而是……天然形成的風景。這裡的風景很不一樣,她抬起頭,感覺方才她在找尋方向時看著的群星,現在離自己更近了。

她跟隨著記憶,奔向宮中能夠俯瞰整個阿格拉巴的地方。當她走入瞭望台時,眼前的景象,印證她的猜測。

放眼望去,她看不到她心愛的美麗城市,也看不到那片黑亮的海洋,只有一些破碎的雲霧,閃爍的星子,以及斗大的月亮。

這座宮殿……居然飄浮在半空中!

她用力眨動雙眼,甚至閉上眼睛默數了幾秒再度睜開,眼前的景像依舊是如此的……令她不敢置信。

「隱形的天空之殿,就算底下有人抬頭仰望,也只會看到深不可測的夜色,在天空飛翔的鳥兒同樣也無法見到。因此妳只要待在這裡,就絕對不會有人找得到妳。」站在她身後的賈方停頓語句,享受著這句話帶給兩人的短暫沉默。

「還滿意嗎?我的主人。」

「你在開玩笑嗎?」她一個字一個字,加著重音吐出口。她邊說邊抓緊了欄杆,指關用力到泛白。

「妳的意思是,妳剛才許下的願望,不過也是在開開玩笑?」

茉莉睇著欄杆,恍然間覺得它似乎是透明的,染上了夜空的顏色。欄杆底下可以看到剛才那個裂谷,在一望無垠的廣漠下,它變得非常的渺小。

「……我要如何才能離開這裡?」她對著自己握著欄杆的手低語。

「這個嘛……我想,妳得再許一個願望。」

「你居然欺騙我!賈方!」她怒不可遏地轉過身,卻沒料到對方站得距離如此之近,險些撞上他的胸膛。她向後靠往欄杆,下意識伸出雙手擋在自己身前,並秉住紊亂的氣息。

他瞇著眼,欣賞她的手足無措。「說可不能這麼說,下決定的人可是妳,公主。」

茉莉咬緊不住發抖的唇瓣,張張合合了數次的嘴,仍吐不出隻字片語。

「更何況……我所做的確實符合妳的願望啊。」

茉莉避過他那雙看似無辜的水亮眼睛,再度轉身面朝這片近在身前的夜色。她渾身發冷、不斷顫抖,心中充盈著絕望、脆弱、空虛和孤獨。她試圖深呼吸,努力將那些清冷的空氣灌入僵硬的軀體。她垂眸望著下方彷彿畫作的壯闊景緻,努力遏止自己往下跳的衝動。

這時她往前傾的肩膀被他的蛇頭權杖勾住,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被鉤著的牲畜,令她感到噁心想吐。

她用力推開他的權杖,甚至有那一瞬間搶過它往地上砸個粉碎。但她清楚這麼做沒有任何用處,反倒還有可能激怒他。

她惡狠狠地瞪著他,而他卻是盯著自己的權杖,若有所思片刻,才又將目光放回她臉上。

「一整天下來妳應該也累了,先去休息吧,以後的事以後再談。還記得妳寢宮的位置嗎?還是妳當上蘇丹後換了個居所,不過無所謂,在這裡,所有的房間都屬於妳。」

茉莉沒有吭聲。她謹慎的視線來回在他的黑色眼睛以及他的金色權杖。

顯然他注意到她的舉動,他卻輕巧地收起權杖,並朝她靠前一步。

她退無可退,正要彎身閃過他的逼近,手臂卻被他有力的手攫住。兩人的目光近距離相會,他神情有些迷亂地盯著她的眼眸、鼻子、嘴唇,接著又回到她的雙眼上。

「或者……妳想來我這兒?」他靠得又更近了,近到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,還有那半掩眼皮上的纖長睫毛。

「放、放開我!」回過神的茉莉奮力掙扎,讓他那些企圖誘惑的手段逐出她此時異常敏銳的感官。

她聽到他輕輕嘆了口氣,那張臉不經意露出的失落表情自她眼底一閃而過。

「好吧,來日方長。」他說著並放開她。

直到賈方離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花園的深處,茉莉才稍稍放鬆警戒。但她知道只要他願意,他隨時都能『看』到自己。於是她硬撐著發軟的雙腳,緩慢地走回她的寢宮。

她成為蘇丹後並沒有更換寢宮的位置,還是原來那個可以遙望阿格拉巴城以及遠方大海的宮室。只不過這裡仍是賈方還是宰相時期的擺設,有些地方出了點小錯誤,但大致上符合她身為公主時期的居所。她從來不懷疑賈方的觀察力,即使過去他進到她這兒來的次數屈指可數。

她看著自己的床鋪,偌大的雙人床上鋪著上等的絲綢及蓬鬆的羽絨被。她猶豫了片刻,最終還是重重讓身體栽進柔軟的床鋪裡。熟悉的氣味撲鼻而來,她心裡一酸,雙手用力抓著枕頭,將臉埋進裡頭發出沉吟。

她感到非常、非常的疲憊。身體不斷對她發出抗議,但她明白真正感到疲累的是她的心。

她好不容易找到神燈,擁有三個願望作為她復國的籌碼,可是自己居然聽信了賈方的話,許願讓他將自己困在這種地方。

──他在看,茉莉,他肯定正在看著妳。

從心底傳來她自己微弱的聲音提醒著她。她緩緩搖了搖頭,這時腦海中忽然閃過剛剛與他近距離接觸時的畫面。

……而她居然會對那張臉感到微微的心動!

茉莉緊緊靠著微濕的枕頭,發出淒厲的尖叫聲。



待續_

特地提早到公司把工作做一做就來寫,希望大家這次也看得開心//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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