賈茉/願忘-04

縱使身心俱疲，茉莉卻幾乎整晚沒有闔眼，渾沌的腦袋裡充斥著她現在的處境、阿格拉巴的復國願望、過去種種幸福快樂的回憶、以及……賈方。

當初她做出要找尋他的決定時，就已經事先堤防他可能對自己產生的影響。只不過，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、低估了他。

意識朦朧間，她聽到一片死寂的房裡傳來一些不尋常的聲響，並有微光透過眼皮滲入她的眸底。她忍著劇烈頭疼與胸口悶痛，握緊手中的匕首屏息以待──雖然這些動作實屬多餘，在這裡能威脅到她的只有賈方，而她的抵抗在精靈面前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。

分秒過去，除了衣袍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響外，她還聽到物品清脆的撞擊聲，不久便嗅到有股濃郁的麵包香氣蔓延在空氣中。

茉莉忍無可忍，睜開酸澀的眼睛，聚焦前方那團模糊的輪廓。


「終於醒了？」

毫無意外，那個輪廓正是賈方。他站在她的床邊，手裡端著食盤，上面堆滿各式各樣的麵包，長的短的厚的薄的圓的扁的奇形怪狀的，總之應有盡有。

「早安，公主，看妳的樣子，想必昨晚睡得很差。」他瞥了眼她眼下的黑眼圈，嘴角微微上揚。

她側過身子，拉緊棉被背對著他。

「別賴床，過來，吃點東西。」

他並沒有出「手」，茉莉卻感覺到有股拉力從她胳膊下方而來，向上抬起她整個上半身，絲被順勢滑落在她的腰間。接著床鋪一沉，對方輕巧地坐到床緣邊，將麵包盤送到她的面前。

茉莉這時才注意到，堆滿麵包的盤子外圍放了好幾個小碟子，上頭是各種口味的果醬。

她抬起眼睛，對上他的目光，他正在觀察自己對此有什麼反應。

「我沒胃口。」

他聳了聳肩。「或許妳看著我吃就會有胃口了。」說完他收回盤子，隨手拿了個小圓麵包，沾著紫紅色的果醬後送了口中。隨後又拿了一片吐司，抹上了橙色的果醬，大大咬下一口。

茉莉瞪著賈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，不由得怒火中燒。

「……你不打算放我走了，是吧。」

「喔，容我提醒，妳還有兩個願望，主人。」他舔了舔沾到果醬的手指，用著那根手指指向她枕頭邊的黑色油燈。

如他所言，她還剩下兩個願望，她可以用掉一個離開這裡、離開賈方的掌控，剩下一個可以重建阿格拉巴。

只是……在此之前她就很清楚，如果她許下復國的願望，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好的意外，而這些憑她一己之力無法挽救。也難保不會發生如同她許下第一個願望的情況，被賈方的話語蒙騙而做出錯誤的決定。

因此她不能再輕易浪費掉她寶貴的願望，可是現在這種情況……

賈方愉快的嗓音打斷她的深思。

「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？在這裡，豐衣足食，與世無爭，安全又愜意，堪稱完美的樂土。」他又拿起一塊小麥麵包，搭著憑空變出的一杯羊奶。

「但這個地方只有我跟你。」

「沒錯，妳說到重點，這裡只有我、和妳，因此沒人能傷害妳。當然，除了我之外……」

茉莉緊緊扯著身下的被褥。

「妳若感到孤單寂寞，我樂意再附贈一些生物來陪伴妳、服侍妳，甚至是，取悅妳──」

賈方邊說邊擺弄著手指，指尖纏繞著的魔法光芒，裏頭浮現出一些曾經存在於皇宮內人與物。她在裡面看到了她所熟悉的宮人、廚子、衛兵、大臣，還有哈金、達莉亞、她的樂雅、父親，以及……她深愛的阿拉丁。

「──讓妳和以前一樣，做個萬人之上的蘇丹。喔不對，請容許我做點小修正，是一人之下，萬人之上的蘇丹。」

隨著語落，賈方身上的衣物已然轉換為當年他許願短暫成為蘇丹的隆重服飾。

茉莉瞟著他這一身的華麗張狂，怒極反笑：「呵，你真有臉說出這種話。」

「和妳這些年的所做所為導致王國毀滅，相較之下，過去我做的事根本就不足掛齒吧？」他傾身上前，迎著她強作冷靜的目光。

「我極為有興趣聽妳講述這段日子裡，阿格拉巴發生過哪些事，公主。」

賈方手掌一翻，原本在枕邊的神燈便出現在他手心，他一臉厭煩地睇著它。「待在燈裡的日子相當無趣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冥想，我想那個混帳藍色精靈也不得不認同。我曾經想過，有誰會找到我呢？是和我一樣有遠大目標的人嗎？或是哪個不知名的小人物？例如那個該死的阿拉丁，噢，他已經死了，對吧？」他拉高的嗓音緊咬著那個名字，嘲諷的視線窺視著她臉上的反應。雖然她表現的無動於衷，心卻被他的話掐得生疼。

「還是那位昏庸愚蠢的阿格拉巴蘇丹？或者……是那個離經叛道的公主。」

「我憶測每種可能發生的情景，此刻正是其中一種。孑然一身的公主，將我召喚出來，帶來偉大王國殞落的消息，並要求我的力量來幫助她。」

他輕聲嘆息：「不過，多少有點失望啊，我本想親眼見識到沒有我的阿格拉巴會變成什麼模樣，看看那些陷害我的人下場有多悽慘，可惜我錯過了，原先預想的樂趣頓時減少大半，但……至少還有妳，公主，妳仍活著。」

他深深望入她的眼睛，「能活到最後的人，才是勝利者。我跟妳，就是。」

賈方柔緩的聲音讓茉莉感到全身虛軟無力，她搖著沉重的頭，用力地搖了好幾次。

她茫然地盯著不曉得何時被他握住的雙手。「……我失去了一切。」

「妳不是來找我了嗎？」

「我是為了阿格拉巴。」

「真是高尚，我的蘇丹。」賈方溫柔地說著，垂首親吻她的手背。「但是，妳真的對我沒有絲毫的想念？」

過於直白的話，敲響她心中的警鈴。茉莉猛然回神，迅速抽開被他握住的手。

「如果有，我怎麼可能現在才來找你？」

「或者，正是因為有，所以才遲遲不敢來找我？」

茉莉深吸了一口氣，試圖平復埋藏在心底洶湧的情緒。「……顯然，待在神燈裡的日子，非但沒有讓你徹底反省，反倒變得更加狂妄自大。」

「呵呵，妳何嘗不是如此？或許阿格拉巴正是因為妳的狂妄自大才招致毀滅。」

她扭過發白的臉，隱忍著快要衝出喉嚨的嘔吐感。

「被我說中了？」

「……你給我滾出去。」

「許久未見，尊貴的公主也學會說些沒教養的話。」賈方低低哂笑：「對了，我得提醒妳，我現在可不是阿格拉巴的宰相。過去妳和蘇丹對我下達那些無理取鬧的命令，我確實無法違抗。可如今，不是妳要我出去，我就得出去。」他搭上她的肩頭，朝她靠了過來。

「明白了嗎？茉、莉。」

耳畔傳來他親暱的喚名，令她渾身發顫。她奮力掙開他的桎梏，伸手搶過他身下的油燈，用它阻擋他凝視著自己的灼熱目光。

「回到你的燈裡！賈方！」

只聞他冷冷丟下兩字「遵命」，便化作一團紅色煙霧竄入燈口。



待續_

帶了果醬梗，嘿嘿。

是說各位別光吃我的糧啊我也想看看各位的賈茉><

每天這樣極限燃燒真的是哭著笑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