蔓蘿此時對群眾所說的話,茉莉幾乎沒有聽進去,僅有幾個字詞溜進她的耳裡:茉莉、嘉賓、精挑細選、志願、新成員、隆重儀式……
前方那列狼狽的年輕人,一雙雙的眼睛宛若受了傷的幼獸之眼,卻同時散發出重生般的堅毅鋒芒。茉莉注意到有個人看起來有些眼熟,很快就認出是那晚她曾拯救的少年。她感到詫異,不明白少年從那之後發生過什麼事。
少年第一個被阿里領出列,被卸除身上所剩無幾的殘破衣物,微弱的燭光映出他慘白孱弱的軀體。他躺到王座前方的石台上,四肢上銬。側邊分別佇立兩名濃妝豔抹的高䠷女子,身上唯一勉強能稱作衣物的只有透明的頭紗。直髮女子拿著一把剃刀,鬈髮女子則拿著一把火鉗。
這是……
『這是儀式。』賈方平淡的聲音蓋過她內心的疑惑。『過程中,請務必別讓任何人查覺妳的情緒,尤其是,恐懼。』
賈方特意提起,反倒始她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感到些許的惶恐。
蔓蘿斜躺在石台邊下,上身貼近少年,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、或者,就只是發出一連串細碎的笑聲。她稍微向後退開,直髮女子便將握有剃刀的手緩緩伸往少年的下身,快速俐落除去那些叢生的毛髮;接下來鬈髮女子上前,毫不遲疑地將火鉗上的熱鐵朝如今已一片淨潔之處用力壓上。
『天堂的烙印。』
相較賈方的低聲呢喃,台上的少年發出極度淒厲的慘叫聲,纖瘦的軀幹與四肢猛烈抽動。偌大的廳室內,除了他的哀號伴隨著焚燃的可怕聲響外,再無其他。而薰香也無法掩飾那股難聞的腥臭味。幾乎所有人都屏息注目,雙眼睜得圓亮。
茉莉全身僵硬、坐立難安。她想避開視線的念頭絕非因為恐懼,而是感到不忍以及憤怒。時間宛若靜止,眼中的畫面彷彿永無止盡。她緊握微微發顫的冰冷雙手,感覺從少年身上流淌出的鮮血也從她的心尖滾落。
終於,鬈髮女子收起烙鐵,直髮女子則在傷口爛處撒上藥粉,很快就止住血與其他體液。儀式的最後,蔓蘿勾著弧的嘴啣住一塊藥片,她再度彎身朝近乎昏厥的少年,溫柔繾綣地送上一吻。
令人訝異的是,遭受如此酷刑的少年,竟還能夠自行坐起身下石台,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隊伍中。接著,是一名相對年紀更輕的矮個子女孩,被帶領前往已經沾染鮮血的石台。
在歷經多次的崩潰與哭嚎,茉莉的心開始感到麻木,也只能如此,她才能避免自己陷入那股情緒。她將思緒飄移──當年的賈方是否也曾經歷過這場病態的儀式,而此刻的他再度站在相同的儀式現場,注視即將與自己擁有相同命運的人們時,又是什麼樣的心情。
她想像青年時期的賈方,在眾目睽睽下躺到石台上,天堂的烙印刻在他的下半身,而少女蔓蘿就依在他的身邊,雙手支著雙頰,帶著她扭曲的天真浪漫與寵溺占有的眼神,凝望因痛苦而面目猙獰的他。
──你屬於我,賈方。
成熟女子的嗓音取代少女銀鈴般的笑聲。茉莉看到蔓蘿站在石台上,赤腳踩著那些殘留的黑紅血肉上。「……再一次歡迎你們進入我的天堂。接下來,就讓我們一同迎接今晚至高無上的歡悅!」她回首,對著茉莉──或許,還有賈方,漾出一抹妖冶的微笑。
『好好玩呀,我親愛的茉莉。』她跳動的唇無聲地說。
從暗處傳來怪誕的曲調,那些圍坐在底下的人們紛紛站起身,潮水般向中央席捲而來。他們湧向石台上的蔓蘿、那群新上印記的年輕人、王座上的茉莉、以及一旁的賈方。茉莉緊張地從位上起身,並查覺到空氣中的味道正在改變。一股融合許多氣味的甜膩香氛隨著煙幕瀰漫在昏暗不明的廳堂。不到幾秒,她吸進去的香氣變換成另股強烈的氣味,她感到口乾舌燥,身體莫名開始發熱。
這是怎麼回事。等等,難道這會是……?她很快就聯想到過去使節回國時,曾向她提過一種會激起情慾、甚至強烈到會失控的秘藥。
茉莉立刻屏息。她不敢置信,身為希拉巴德女王的蔓蘿竟會墮落至此。但也正因為是蔓蘿,才做得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。
『別緊張,茉莉,妳繼續保持平穩的呼吸即可。等會我馬上給妳解藥。』
『你肯定知道她會散布這種藥吧!』
『太過激動會更快起作用。我還需要妳那雙腿,要是抱著妳走,只會讓我們變得更加顯眼。』
『閉嘴!快帶我出去!這實在是……!』
『正在辦。』
在那些面露渴望的人們即將淹沒他們之際,茉莉看到有幾人朝她伸出手,她驚懼地想往後退開,這時有人從後方握住她的手。
她本能地瑟縮一下,卻沒有反抗。她很清楚知道賈方不可能會讓別人觸碰到自己──至少在眼前這種混亂的情況下。所以此刻握住自己的一定是他的手,而且是她所熟悉的觸感與溫度。但她仍回頭想做第二次確認,然後她就看面具下那雙黑色的眼睛。
『跟我走吧,茉莉。』
她怔了住,回神後她趕緊低頭,卻無法立刻抑止那霎時增快的心跳。
賈方緊握住茉莉的手,帶著她穿越重重人海。依這個方向判斷,他應該是要前往那些玻璃牆之後。由於藥效的緣故,茉莉逐漸感到四肢無力、舉步艱難,而身體則是熱得難受,好似許多螞蟻在嚙咬她的神經,以致她沒有餘力去想為什麼賈方不直接先給她解藥、也沒有心思去查看週遭的動靜。她只能依靠著他掌心的溫度與力道,以及那令人心安的背影,支撐著走到角落玻璃牆後的一間小隔間。
隔間內僅有一架燭臺,照亮最裡頭那張白色大床的一部分──而這是此處僅有的擺設,同時有五、六位成人在上面並不成問題,有兩顆枕頭,並無被褥,很符合這種派對的需求。
「還可以嗎?」賈方扶住兩腿發軟、已經無法自行站穩的茉莉,並直接開口對她說話。頭暈目眩的茉莉奮力瞪視著他,她已經管不了會不會被其他人發現,歇斯底里地喊著:「我看起來是可以的樣子嗎!」
說完這些話又耗費了她不少氣力,差點滑出賈方的雙手。茉莉低喘著氣息,對方扶住她手臂所傳回來的熱度,讓她的心臟猛烈亂跳。
「還能說出完整的話就表示還可以。妳忍耐一下,我先施法做出屏障。」賈方邊說邊將茉莉打橫抱到床鋪上,她無意識地攫住他要鬆開的手,他望著她的手、又望往她脹紅的臉,欲言又止。「……忍耐一下。」他嘀咕著,語氣更像在安撫他自己。隨後他快走往四個角落,用紅光包覆住整個方形空間。
茉莉發熱且濕潤的雙眼已經快要看不清楚賈方的身影。她倒在床鋪上痛苦地呻吟,口液自無法必攏的唇角緩滑而出。身體像有火在燒,炙流伴隨麻癢傳遍周身。她變得極度敏感,當賈方觸碰到她時,她甚至發出一個極為羞恥的聲音。
賈方將宛如提線木偶癱軟的茉莉抱在懷裡,他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後抬高她的臉。他的面具已經消失了,正以一種怪異的眼神注視著她。
不要看我……糊成一團的腦海浮出的語句,只能換作一個又一個亢奮的喘吟。不要再看了……快給我……解藥……我好難受,好想要……好想要有……給我解藥……有男人……想要男人,來填滿自己……嗚……誰都可以,快、快給我……
「茉莉?」他的低喚,與其是詢問她的狀況,更像是一種惡意的挑逗。
淚水和其他熱流不斷汩出。她在他的懷裡瑟瑟發抖,貪婪地嗅聞他身上的氣息。除了滿足欲望外她其他都不要。
她望見賈方的臉朝她靠了過來。
一股冷流自她沾滿唾沫的唇口緩緩遞入,逐漸削減那些在她體內四處焚燃的慾火。等她稍微恢復理智,她發現賈方將手指伸入她的口內,冷流仍持續從他的指尖流洩而出。
這是……魔法吧?含有解藥的魔法。茉莉想到此,方才在她腦中浮現的淫穢想法頓時令她羞塊難耐。但她的舌頭被他的指腹箝制,後腦杓也被他緊緊扣著,讓她進退不得。
她撞上他的目光。她原以為那裏會有含笑的嘲諷或鄙視,未料他黑色的眸底僅有暗流伏動。現在他的手指已停止施放冷流,卻仍停留在她的口中,他的指尖和著她的口液,輕輕搔刮她的舌瓣和黏膜。他又湊離她近了一些,溫熱的唇片磨擦她流出液體的唇口,溢出曖昧的吐息。
原本該要消退的欲望又有復燃的趨勢,茉莉抬起仍有些虛軟的雙手推向他的胸口。「你放開我……」她含糊說著,眼角再度一熱。他見著此,立刻停止那些調情的動作,放開了她。
茉莉轉身背對賈方。她氣腦地抹開那些因欲望而生的淚水,他肯定誤以為是他讓她難受,才會這麼快就收手。
「茉莉。」
她吸著鼻子,還不打算轉身看他。「你太過分了。」
「抱歉,我多少受到一些影響。」
「少騙人!你是精靈,怎麼可能會被那種骯髒的藥影響。」
「我不是指藥效。我是指……」身後的沉啞嗓音停頓了幾秒。「我指的是,妳剛剛那個樣子。」
茉莉不敢回想他口中指的「那個樣子」,即便只是稍早前才發生的事。
「……你應該也要能克制。」
「妳希望我完全無動於衷嗎?」
茉莉啞口無言,紅潮未退的雙頰燃起新的灼熱,彷彿藥效再度起了作用。
待續_
終於又更新了我嗚嗚嗚嗚嗚。結果這兩位還是不受控制地放閃了嗚嗚嗚嗚嗚嗚嗚。
其實原本是在寫一篇短文的,但總提不起勁,最後還是回來面對連載了>艸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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