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們來到達莉亞和精靈的房間，房裡沒有太多私人物品，反倒還有些需做整理後準備送出去的衣物。兩人各自找了張椅子面對面而坐，達莉亞握住茉莉的雙手，原本的笑容换成滿滿的擔憂：「蘇丹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？」
茉莉知道她指的是賈方的事，但她還不想這麼快就談到他。她轉而提起其他話題：「達莉亞，你們是什麼時候回到阿格拉巴？」
「五天前才剛到。那時候我們正在北方航行，在一座城理聽說阿格拉巴遭希拉巴徳攻占的消息，我擔心你們的狀況，馬上啟程趕回來。回到阿格拉巴後，街上到處都是希拉巴德的軍人和無家可歸的平民。我們想進皇宮找妳，才發現皇宮幾乎毀了，裡面也只剩下屍體……後來我們回到街道上，看到有人在發送糧食，因此遇上烏特。他對我有印象，知道我是妳之前的仕女。他也正在找妳……所以我們就決定幫忙他救濟平民，順便探聽妳的消息。」
茉莉點點頭。「那……孩子們呢？小歐和小琳。」
「我們已經將他們安頓在別處。他們也想回來這裡幫忙，但我和丈夫討論後，決定還是等阿格拉巴情況穩定後再說。」
「嗯……我想很快的。」茉莉想了想，如實道：「……我會向賈方許願。」
達莉亞難掩吃驚。「所以……我們猜的果然沒錯，他稱呼妳主人──妳找到了他的燈？」
「嗯。當時走投無路下，他是我唯一的……辦法。」她注視著面色凝重的達莉亞，語氣和緩：「我也不願意驚擾你們在外地的自在生活。」
達莉亞搖頭，「和賈方那種人打交道，實在太危險了！雖然我們的力量微薄，但絕對不會比他差。」
「謝謝妳，達莉亞。」茉莉感激地緊握她厚實的手。達莉亞輕輕嘆息，「蘇丹，希望妳能再考慮一下，別去借助賈方的力量……」
「我會謹慎許願。」
「從來就沒有人能夠改變妳的決定，對吧？」
茉莉苦笑。
兩人再聊了一會閒話，最後話題終究無法避免帶到另個敏感的話題上。達莉亞瞧探著茉莉的神情，戰戰兢兢地開口：「對了，阿拉丁呢？」
茉莉心頭猛然一刺。她原先已有準備好說詞，然而在達莉亞關切的溫暖目光下她如鯁在喉。
「我們……在路途上有聽到一個傳言……說……」達莉亞頓了幾秒，似乎是鼓起極大的勇氣繼續道：「聽說……阿格拉巴的蘇丹茉莉，害死自己的丈夫……」
茉莉腦海又閃過那日的絕望畫面。她的阿拉丁、以及那條繩子……失焦的瞳孔、和他逐漸失去的體溫……
她有些神經質地抽開被握住的手，倉皇別開臉。現在的她，仍無法和達莉亞、或者任何人，談論關於阿拉丁的事情。
「我很抱歉……」達莉亞拿起手帕輕輕幫她拭著滾燙的淚水。茉莉緩緩搖了搖頭，「我想我還沒有準備好，抱歉，達莉亞。」
達莉亞溫柔地注視著她。「今晚我陪妳一起睡吧？就和以前一樣。」
「不行，我得看緊賈方，也不好一直麻煩精靈。」
達莉亞不解地挑起眉宇，聲音也高了起來。「意思是今晚妳得跟他同房？這樣不太好吧？妳別忘了他非常覬覦妳，雖然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，但我看他那個樣子，似乎仍沒有放棄……」
「我必須盯著他，避免他暗中搞鬼。他下了魔法，因此我現在沒辦法將他趕回燈裡……」茉莉說得有些避重就輕。
達莉亞蹙起眉頭。「聽起來，妳只能和他形影不離？等於是要被他綁住手腳？」
「這是為了我的願望，為了……阿格拉巴……」她的嗓音逐漸微弱。
達莉亞的反應顯然不太能釋懷，不過她還是展開雙手上前擁抱了沉著臉的茉莉。「不管怎麼樣，妳知道，我永遠都會站在妳身邊，蘇丹。」
「謝謝妳。」茉莉也回抱了她。
她們回到小花園，意外地發現賈方跟精靈坐在賈方變出來的椅子上，兩人神情認真地在談論事情。
賈方和茉莉對上目光，他和精靈點頭示意後便起身朝她走來。他的視線審視著她的臉，不發一語。
茉莉想要掩飾臉上哭過的痕跡，稍微側過臉，並出聲調侃：「燈內生活？嗯？」
賈方沒有理會她，他抬起頭看向達莉亞，淡道：「我們的房間在哪裡？」
達莉亞看著茉莉，徵詢她的意見，茉莉也只能點頭同意。
她有些不情願地說：「在這邊，請跟我來。」
*
兩人被帶往一間客房，裡頭幾乎沒有什麼家具擺設，正中央擺放著兩張白色的單人床。
茉莉裝作若無其事，打理完畢後逕自躺到其中較接近門口的床上。
「我累了，先休息。」她說完，掩熄床邊的燭火。
她聽見衣物輕柔的摩擦聲，接著，她的床鋪一沉，賈方躺到她刻意留了一點空間的後方，從她背後伸出雙臂圈住她的腰間。
由於是單人床，雖說兩人貼緊彼此，但仍十分擁擠。她扭動了一下身子，感受到他的氣息溫度與加重擁抱的力道。
她凝視著前方的黑暗，內心有預感……他有話要說。
「……妳可以跟我聊聊妳的阿拉丁。」
茉莉苦澀的心頓時一沉。她拉開賈方的手，猛然地翻過身，他因此差點摔下床鋪。
他半撐起身子，處變不驚地睇看茉莉，薄唇挑起冷酷的尖銳弧度：「或者，妳還想跟他面對面說話？」
茉莉立刻就抓住他那看似要施展法術的手，紅色的光在她的掌心下瞬間消逝。她抬起臉，惡狠狠瞪著他：「如果你覺得這麼做能傷害到我，那你就錯了！」
「我不否認這點……」賈方冷笑道，「妳早點面對現實吧，妳會來找我，不正也是想面對現實嗎？」
「這是我的私事。」
「我能為妳分憂。」
茉莉嗤之以鼻。「不必！你做好你該做的事就好。」
兩人在黑暗中互相瞪視，互不相讓。茉莉現在非常想叫他滾回去燈裡，她不想再看到他這張自恃甚高的可惡嘴臉，更不想看到他故意又變成阿拉丁的樣子，但她不能就這麼被拉回去空中宮殿。
突然間，賈方收回與她對視的目光，沉默地走下床。
她沒有預料他會是這種反應，他想要離開自己？憑什麼？
「你要去哪裡？」她朝著他的背影怒吼。
他依舊莫不吭聲，往房門口的方向走去。
茉莉翻身下床，當她踩到地板上時她猶豫了一下，但最後她還是追了上去。
她奔至他身後，用力扯住他正要去碰門環的手臂。
「你別想走！」
「『我真的受夠妳了，茉莉！』──阿拉丁他是這麼說的，沒錯吧？」
熟悉的嗓音低聲控訴著，以及轉頭來望那張既憤怒又哀傷的臉──她倒抽了一口氣，那是阿拉丁！
「你……你又……！」
阿拉丁沒有理會她發出絕望的尖叫，步步進逼。「為什麼……妳到底為什麼要看我看得這麼緊？茉莉。我不過想要點私人空間，我以為妳是最能理解這種被人關在牢籠的感覺……為什麼妳卻要如此逼迫我……限制我……囚禁我……我……我並不是妳的所有物啊！」
「不、不是！你聽我解釋，阿拉丁！」茉莉沒辦法控制情緒，她明明知道眼前的阿拉丁又是賈方的幻象，但她就是無法冷靜下來面對如此情境。
阿拉丁猛烈地搖晃著腦袋。「每一次……每一次，妳都說這全是因為太愛我，但我已經無法承受了，妳知道嗎茉莉？妳的愛，對我而言實在太過沉重……」
「我……不是……不是這樣……我只是……我害怕……」
阿拉丁說罷，轉過身拉開門就要離開。茉莉趕緊上前抓住他的手，而他奮力想掙脫。
「不要……！」她因力道拉扯跌倒在地，全身上下都在瑟瑟顫抖，淚水再度無法克制地撲簌直落。「你別走，別再丟下我……！」
過了片刻，對方拉扯的力道漸漸消失。整個房間裡，只聽得到茉莉低聲啜泣的聲音。
「……看吧，茉莉，妳就是沒辦法分辨出真實和幻象，敵人只要針對這點對付妳，妳根本毫無招架之力。如此懦弱的妳，還妄想要復國？要重建阿格拉巴？」
如毒蛇般的濕冷嗓音滑進了她的耳朵裡，撕扯著她脆弱的靈魂。在她模糊的眼底中倒映出的身影，已經恢復成那身披長袍、高大且陰沉的男人。
她仰臉瞅著他，不曉得該說什麼。她想朝他那張臉上揮拳，但連挪動一根手指也沒辦法、連叫他閉嘴的力氣都沒有。
賈方居高臨下地望著茉莉，臉上滿是嘲諷。然而他的目光逐漸放軟，最後，他嘆了一口氣。
「我比他更能承受……」賈方說著並蹲下身，垂頭吻住了茉莉的唇。
待續＿
補上回短短的字數。本來沒打算這麼早就虐茉莉，就是一個念頭就虐下去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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